2009年5月12日星期二

人人心中都住着厉鬼

“这部电影我等了很久了。”
“是啊,好像这部片子拍了两年多呢。”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这样的一部电影,让我等了很久。现在你知道了,这并不是一部什么爱国主义题材的电影了吧。”

看完陆川的第三部片子《南京!南京!》走出扬州淮海路影城,我这样跟同去的丹妮小朋友解释。

爱国主义这个词,虽然说是用“爱”字作为开头,却只会教给人们如何去仇恨。如果陆川的这部片子还是像那些传统的抗日题材电影一样,仅就仇恨而谈仇恨,那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触摸到一个真实的历史,也更不可能触摸到一个真实的人性。其实从我十年前接触到石川达三写的《活着的士兵》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人性是什么。

从孟子的性善论,到荀子的性恶论,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们也都在思考这个永恒的问题。在我看来,无论主张性善还是性恶都是不全面的,因为人性本身就是复杂的。一方面,我们都向往美好的事物,有良知,懂友爱;另一方面,我们又像基督教义主张的那样,生而背负着懒惰、贪婪、嫉妒等七宗罪来到这个人世间。它们共同构成了真实的人性。

我们从小孩子身上可以明显觉察到这种自相矛盾的真实:一个婴儿可以天真无邪,也可以邪恶自私,以自我为中心;一个小孩子有时候可以善良地帮助老弱病残,富有同情心,但有时候也可以蛮不讲理地欺侮同伴;有时候我们对父母怀有强烈的淳朴的爱,但有时候又讨厌甚至怨恨他们。关于这种矛盾,弗洛伊德在他的《日常生活心理分析》里这样解释:

人类的心理结构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包含了所有原始的遗传的本能和欲望,其中最根本的就是性欲(libido,这是弗老大自己造的一个词,跟性欲sexual impulse还不一样)。“自我”所代表的是理性和判断,它既要满足“本我”的要求,又要使之符合现实,调节二者之间的冲突。“超我”则代表一种对本我的道德限制(即良知),与“本我”处于对立地位,它不仅使“本我”推迟得到满足,而且使之不能得到满足。是它在指导“自我”去限制“本我”的冲动。在我看来,婴儿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受到社会道德规范的“自我”不断压抑“本我”的过程。

心理学是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的。但如果用弗洛伊德的学说来解释战争下的人性,就是“自我”,“本我”,“超我”三者关系严重失衡时的状态。我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人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环境中约定俗成的伦理道德使我们形成了自己的道德观念。婴儿的成长过程就是受到社会道德习俗影响的“自我”不断压抑“自我”的过程。但一旦这个或宏观或围观的社会环境处于非常态,比如战争下,暴行便可以存在于一切人类之中,并非日本侵华日军所独有。如果电影不能揭示这种普遍存在于人性之中的非理性成分,那么一切对于战争的反思都是浅薄和无力的。甚至当我们是仅仅短暂脱离社会伦理监视下心理状态也会产生变化,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捡到一个钱包和在一个僻静小巷里捡到一个钱包,心理也会不同,更何况是在1937的南京,那里没有道德,没有约束,没有伦理,更没有法律。

因此,影片结束的那一刻,我的心中没有愤怒和仇恨,只有悲伤。侵华战争根本就不是日本人的耻辱,它是全人类的耻辱,是关于战争竟然可以将人性中如此丑陋的东西挖掘出来的耻辱。没有变态的日本人,只有变态的人。我相信这也是角川最后选择自杀的缘故,作为一个本来还有良知的人,当他发现这场战争把自己的人性摧残到自己都难以忍受的地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勇气背负着这样的重担继续生活下去了。因为,“活下去,比死亡更艰难吧”。

除此之外,这部电影对国民党军官和叛徒的形象也选择了真实的反应而没有采取传统抗日题材中的丑化手段。大多数国民党军官都在诸如黄埔军校这样的名校里受过正规教育,因此更加儒雅。相比而言,红军军官才大多是一脸匪气。影片中刘烨扮演的小军官就作为一个正面角色进行了刻画。至于范伟扮演的叛徒,导演也将其内心的矛盾刻画出来了,尤其是在最后关头用自己死换取了别人的生。虽然影片没有交代,但我认为这个举动第一就是来源于为了自己的妻儿出卖了同胞的负罪感,第二个原因就体现在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里,“你知道吗?我老婆又怀孕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又得到了延续。

在大多数传统爱国主义电影让左粪们烧红了双眼声讨侵华日军的暴行的时候,这部电影让我再次看清了人性中的黑暗。这种黑暗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让人绝望的,因为它是真实的,是可以警醒我们每一个人的。正如诺贝尔文学奖评奖委员基耶洛夫所说:黑色的主题同样蕴藏着“内在的净化和充满生命的力量”,“它包含着一种仁爱,这种仁爱在丑恶的东西中陷得越深,被人理解得也就越深,它包含着一种必须使痛苦达到终极的绝望,以便发现,同情是没有极限的。”人们能为普通的痛苦共鸣和呼吁,但是人们在真相面前,总要转过脸去。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多数电影在面对深切苦难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逃避或保持缄默。此时,只有用黑暗来告诉人们苦难的存在。因此,如果光明不能告诉我们全部的真相,就让黑暗来说话,至少黑暗不会给我们幻觉,让我们受到蒙蔽。而我们透过黑暗,却能看到更多的真实。

如果我将来会有孩子,我一定要教会她去尊重生命,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是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生灵,这才是这部揭露了我们每个人心中真实的黑暗的电影想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文/munhokim

社会不欠任何人的

因为迷笛的关系,联系上一个多年失去音信的,目前在北京开琴行的朋友。两个踌躇满志的穷酸学生后来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我继续上学,他去玩儿乐队。很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用各自的方式去愤世嫉俗,但像我认识的相当数量的地下乐手一样,他在喝醉的时候总不免对这个社会抱怨一番。我只好用老罗的语气开导他:假如你生在欧美或者朋克大放厥词的年代里你小子就爽大发了,但谁叫你生在中国了?在工地上给人扛沙袋也不至于饿肚子吧。你实在喜欢就凭着满腔热血做下去,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这个社会不欠摇滚乐什么,也不欠摇滚乐手什么。

摇滚乐的力量来源于它的真实,它的纯粹。我正是喜欢这种粉碎一切虚假的力量,不过我总害怕这种善良的音乐被一些糊涂蛋误解。比如扭机的这首《没人给你面子》:

“推心置腹已成过去
贫穷是我最大的障碍
不用去管别人的想法
因为没人给你面子”

本来是一首表达对虚情假意的愤怒、鼓励年轻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的歌。但危险的是,我总觉得这样的歌词更容易让很多年轻人把自己的无能归咎于这个社会。把社会上的虚伪、流俗当做自己没出息的借口,最终沦落到用酒精和咒骂来度日的地步。

人们回忆青春的时候,即使是在狗屎堆里十几年打滚如一日(比如那些下放的知青),也可以从臭屎中闻出芳香来(毕竟是挥洒下了自己青春)。青少年时代,我们中有一部分人浑浑噩噩地虚度时光。进入社会以后,面对窘迫的生活和空虚的精神,他们只好依靠自欺欺人来打发时间,而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把当初浑浑噩噩的青春想象和描绘成理想洋溢的时代,以满足自己那廉价的虚荣心,换得他人的同情。不过,能够被他们骗住的,也就只有那些和他们同样头脑空虚、精神乏味,实际上从来也没知道过到底什么是理想的大宝贝儿们。



文/munhokim

2009年5月5日星期二

镇江


1. 提到镇江我只能想到老陈醋和水漫金山,从此以后这个小城市又多了一个标签,“迷笛十周年”。去之前我询问过镇江迷笛群里的朋友们,“你们镇江以前举办过这么大型的活动没?”群里的回复是,“如果《同一首歌》也算的话,就有。”

江大周围小区里的房东大婶和镇江的出租车司机们经常一脸错愕的跟我说,“最近来了一群怪人,穿我从来没见过的衣服,化我从来没见过的妆,梳我从来没见过的头发,不知道是来干嘛的。”其中有个出租车司机问我,“这个音乐会是今天演吗?”“对的,连续三天。”“我听着觉得也不怎么样啊,是业余的吧?”“不,专业的。”“火吗?”“很火。”“有小沈阳火吗?”“不是给小市民看得那种火……”

2. 现场那块地据说叫“优山美地”,实际上既不优也不美,就是一片黄土种上稀稀拉拉的草。第一天由于地太干,观众跟着节奏稍微一蹦就漫天黄土。我们的营地旁边俩从福建来的哥们儿下去pogo上来的时候牙齿鼻孔全变黄了。夜里又开始下雨,还好到第二天中午就停了,可这次地又变太湿,在泥塘子里pogo一会儿裤子鞋全是黄泥了。但是现场的气氛从来没有冷却过,向那些铁托们致敬吧。我最担心的还是第一天晚上选择露营的朋友们,后来证明是多余的,要知道在郊外的一片草地上扎帐篷,一场大雨会是最好的催情剂和做爱伴奏曲。大飞在回程的火车上跟大家感慨,“哎,迷笛造就了一批人,但也毁了一批人。”此时我插话,“造没造就我不知道,反正是造了一批人我知道。”

3. 一般来说,两支乐队之间从下场到换乐器到调音要用20分钟,但是等崔健上场足足用了40多分钟。看来,这人啊就是不能惯,连崔健也不例外。而且我敬爱的崔健在演唱会经常会犯傻逼,要么把好听的慢歌改快了让观众不知所措,要么喊一些二了吧唧的噱头。这不,这次他在现场从最前排挑了十二个黄花大姑娘上台,结果上去一堆90后丫头愣是把他的《超越那一天》当成了迪厅伴奏曲。崔老师的曲子我已经越来越不喜欢了,但是他写的歌词每一张都很精彩。这也是我为什么更多的把崔老师当成诗人和思想者而不是乐手的原因。比如这首《超越那一天》,实际上歌词非常有深度,对于那些只是期待一个雄性沙哑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把歌词扫向他们的大部分观众来说,确实是曲高和寡了。

4. 与往年相比,去迷笛的歌迷在年轻化。现场到处都能看到伪摇。不过我一直都认为,为了泡妞也好,为了凑热闹也好,因为觉得喜欢摇滚乐很酷也好,或者纯粹是为了发泄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也好,那都是你的自由,我完全管不着。周杰伦的歌迷里有傻逼,崔健的歌迷里也有傻逼;民工里有傻逼,警察里也有傻逼;学生里有傻逼,老师里也有傻逼;文盲里有傻逼,硕士生和博士生里也有傻逼;中国人里有傻逼,韩国人、日本人、法国人、美国人里也有傻逼。在任何一个名义下的群体里,傻逼都是恒定存在的,只不过是比例不同而已。在中国,很长一段时间里,摇滚乐是一种小众文化,有其固定的受众群体。而在国外,听吉米亨德里克斯一点都不酷,因为谁都知道这个人,就像你根本不懂音乐也知道刘德华,根本不懂篮球也知道乔丹一样,摇滚乐是大众文化。而现在,由于互联网时代的便利,现在的孩子们完全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而不像我小时候要费劲心思去找自己喜欢的音乐,更不用像我们父母一样只能听到八个样板戏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5. 据说迷笛历届都能看到有人在现场裸奔,可到第三天都快结束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一幕,正因此而沮丧,全场音乐会最后一支乐队痛苦的信仰现场演奏过程中突然有两个老外不知道从哪儿跑上舞台裸奔一圈后开始跳舞,大约5秒钟过后现场保安和警察才反应过来,上去试图制止,记者也紧跟在后面一直追到我们的营地。在西方价值观里,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同等的,性器官跟手、脚、脸并没有太大区别,我觉得这样很健康。

6. 这三天里,第一次想哭的时候是老崔一边刷和弦一边唱“为什么你的手在颤抖,为什么你的泪在流,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第二次想哭是痛苦的信仰领着大家一起唱《不要停止我的音乐》。全场结束了以后,镇江市公交公司派车到现场流水发车送观众到火车站,在车上所有人都一起唱起了《国际歌》和扭曲的机器的《没人给你面子》,有几个镇江的小姑娘中途下车回家,下车后她们追着拍车门一边喊:“谢谢你们能来镇江!”那是我第三次想哭。

7.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句呢。迷笛音乐节,十周岁生日快乐。谢谢你每年可以让我们忘掉那个污浊的世界,在这个乌托邦里让这种温暖的音乐响彻整个夜空。


图一:摇滚乐要从娃娃抓起(看到那个撒旦角了吗?)
图二三:下过雨后所有的鞋都成了一个模样

图四:世界各地的老外都有
图五:老莫和小马像不像海尔兄弟?还一人买了一双回力牌儿摇滚胶鞋
图六:我直接打赤脚垫着硬纸板缠上胶带
图七:老外玩儿的这叫什么?
图八九:本来是照虚了,但是效果还不错,挺迷幻的

图十&十一:旁边营地从长沙来的女孩儿,纹身酷吧?

图十二:临时公厕
图十三:也是长沙来的,帽子是我的
图十四至二十:痛苦的信仰现场温馨组图






图二一&二二:最后的狂欢

图文/munhokim

南京

1. 跟重庆给我的感觉一样,这里吃的又多又便宜,衣服样式又多又便宜。

2. 跟成都给我的感觉一样,这里的女孩儿都很漂亮,男孩儿都很奶。

3. 鸭血粉丝汤没吃出什么,但是鸡汁小笼包第一次吃的时候一个人吃了两笼,我大声招呼老板娘的时候周围的女孩儿都在看我,我从容地笑了笑,抹了下嘴角的汤汁,“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灌汤包。”

4. 戒烟有了新的动力。由于我是一个倒霉的强迫症患者,这两天经常出现手持烟蒂走上半个小时寻找垃圾桶的情况。

5. 今日最囧——刚要进地铁站的时候发现没有硬币了,正着急,猛看到脚边有个小碗装了几个一元硬币,猛弯下身放进我的两张纸币,口中振振有词:“谢谢你昂,帮忙换一下。”这时碗边行乞的大叔与我四目相接,我瞬间僵住,故作镇静地捡起硬币,“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迅速跑开。

6. 在新街口买黑礼帽的时候看见一顶心仪的,询问价钱,“59。”我怯怯的口气,“50成吗?”(老爷们儿砍价是不是都这么心虚?)转身后一女生也发盘,老板娘照价还盘,女孩儿再还盘,“15吧?”——我实在是太太佩服女生们砍价的时候那种“卖不卖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昂”的范儿了。

7. 南京毕竟是大城市,一般我在别的城市住酒店接到按摩服务的电话我总是真诚地说,“真对不起,我不喜欢女人。”对方都会无奈地挂掉,可昨天晚上对方竟然同样真诚地询问,“您是需要主动型的还是被动型的?”南京这座城市,太体贴了。

8. 住在一个大城市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总有地方能满足不同人的各种需要,你总能找到跟你有同样需要的团体。玩儿SM的,玩儿3P的,玩儿Gay的……而人们并不会对此感到惊奇,因为城市就应该是包罗万象的。文化元素也同样如此,在烟台只有不超过五家地下商铺可以买到原盘,打口碟,高清D版D5、D9电影碟,而且还必须在你认识老板的情况下才会卖给你,否则他们是很戒备的。我在南京大学附件随便进的一家小店里,就能找到D9的Pavarotti & Friends,想知道在卓越亚马逊上卖多少钱的猛击这里。我最后在几百张原盘里选了一张蒙克纪念版,这张即使是在国外也断货的CD只花了我25元人民币,在国外买的话大概要10美刀。

文/munhok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