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29日星期四

给大家介绍我的朋友Lucky

我刚到这所学校的那天晚上正赶上暑假的末尾,偌大的校园里只有兔子,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所有的商店都关了门,而我已经十几个小时米水未进了,那种在美丽奇幻的校园里到处寻怪的场景非常类似于最终幻想VIII。当我回到公寓的时候,一个体重百斤挂零的骨头架子挑着一件T恤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向我打招呼(后来我才知道他眼睛一直是那样),并告诉我他那儿还有些飞机上吃剩的食物。这人就是Lucky,我的扬州厨子。


初识吉力的时候只知道他是扬州人,毕业于上海交大的Computer Science,去新加坡做过交换生,在深圳腾讯实习过,擅长淮扬菜,因此我理所当然的认定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想,他这么瘦,一定不喜欢运动;理工男对美好事物的敏感与学历成反比;南方仔做什么菜都会放糖,太逊了。(吉力对最后一点曾严正抗议:“我不是南方人,我是扬州人。难道对于香港人来说,全中国的都是北方人吗?)当然,他也对我这个文科男表示过不屑:哈,你还知道明可夫斯基啊。我予以强力回击:妈的,老子原来是理科生(高中)。但总体来说,他是个还好相处的南方仔,证据之一是他不在乎跟我共用锅碗瓢盆。对了,别跟我扯什么“咱东北人实在”的,我原来连女朋友吃剩的东西都不动,这是习惯差异,要尊重。


后来我慢慢了解到宅男吉力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比如,他也受过几天正规音乐教育,但不听欧美系,只听日系;他也算半拉文青,虽然他说他写的都是“粉皮小说”(我一直以为只有都市里的寂寞女文青才写这个);他还喜欢摄影和日本动漫。最惊人的发现是这个纯种宅男是不交女朋友不看真人毛片而是看动漫AV的。作为一个上世纪末的超级日本动漫迷,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与时代的脱节,呵呵。而最让我羡恨交加的是,这个貌似呆头呆脑的混蛋曾经两次拒掉复旦的offer。由于理科上的天赋,这个家伙从来就没有感受过升学的压力,从初中到大学都是一路保送。上大学那年,他一手拿着复旦中文系的offer,一手拿着交大计算机系的offer正犹豫不决,他老娘说,将来写程序肯定比写小说赚钱,于是他把复旦拒了。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又再次放弃了保研去复旦的机会。他简直就是复旦的杯具。


毕竟是写奇幻类粉皮小说的人,吉力扯起蛋来完全不输给我,而且他会用理科生的独特眼光去理解这个世界。有一次我们扯到古典自由主义的那个经典hypothesis时,他用数学模型来解释了他对此的理解。我听得很开心,就像读费曼物理学讲义一样开心。我总觉得,无论语言还是数学模型对这个世界的解释总是殊途同归的,它们只是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表述而已。


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我后天搬家,吉力昨天过生日,这种气氛总让我很惆怅,因为要全面打扫卫生并且分家当,这让人想起大学宿舍里最后的日子:也是分家当,也是一起过生日、吃丰盛的晚餐。昨天晚上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吉力已经吃完了,我独自吃着他烧的菜和买来的蛋糕,开始大声唱生日快乐歌。他嫌我吵,把房门关上了,真不给面子,呵呵。





我买的这张greeting card上的字实在是太搞啦~




太长时间不写汉字了,真别扭。



对了,想看看理工男怎么用细腻语言表达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的,可以到这里看看:http://azureait.spaces.live.com/blog/
或者先看看吉力的代表作“都市布偶传说”:http://azureait.spaces.live.com/blog/cns!E519C8536B29CD9A!525.entry?sa=281344178

2010年4月强力推

1. 看着校内网上健力宝/三国杀/戴尔/阿迪达斯的宣传动画和龟裂的土地/不知所云的倒计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让•鲍德里亚1991年的论文题目 ‘The Gulf War Did Not Take Place(海湾战争并没有真的发生,而只是每天晚间新闻时段的电视节目)指的是什么意思了。

2. 刘剑,你真是个大流氓。转自刘剑: 从前有个女孩叫小文,后来她有了男朋友,就改名叫小六了。

3. 改自文悦Pinellia: 天气非常有规律,一天冷一天热一天冷一天热……

4. 我到底是本质上是内向的人,只是在另一半时间里假装外向呢,还是本来就很外向,在另一半时间里假装内向呢?

5. 转:读博和大便的相同点:1.都是憋出来的; 2.肚子里有货才爽,否则很痛苦;3.即便肚子里面有货,也得有paper才行;4.paper越多心里越踏实;5.paper上的都是屎;6.一般来说 paper不能是别人用过的;7.当然,即使paper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是看不出来就行;8.运气够好的话可以借到paper;9.没有paper的话,如果你很有钱也能解决问题;10.实在没有paper,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是很需要勇气的;11.缩写都是db。

6. 生在这样一个国家,我们的脑子里注定会有很多傻X的想法。就像生在唐朝的人一定觉得生病是“阴阳失调”的后果,而皇权是世界上最合理的统治方式。但看到其他国家不同的生活方式仅仅是培养起科学和公民意识的外部条件而已,更重要的是具备反思的素质。这也是很多出过国的人在科学和政治观上一样可以很保守的原因。钟叔河先生在新书《笼中鸟集》里就举了很多清朝使臣出国时闹的笑话,按他的话,“可见思想上不追求现代化,你到了伦敦巴黎,走上一大圈还是没什么用的,看回来的都是这些玩意儿。”

7. 中国人对于科学和民主的态度一直都是很奇怪的。在google里搜索“早起想上厕所的科学依据”,结果触目惊心,全是中医理论。让我想起去年回老家赴丧的时候爷爷请了个类似于“大神”的人来的时候,不断跟我强调“这也是科学”。至于民主,毛泽东时代明明在搞极权,但天天强调人民是国家的主人;78年以前的党中央文献或者喉舌报刊中,一提到民主和自由,都是加引号的,即“西方所谓的‘民主’、‘自由’”。换句话说,中国人信中医和跳大神或者搞起极权来,却一定要假借“科学”和“民主”之名。

8. 简单的一个事实是,包括中国人在内,人类寿命的增长是通过现代医疗条件的改善和医学技术的提高实现的,跟以下各国人民的传统文化瑰宝都没什么关系:南非的穆替医学(Muti),西非的依发医学(Ifá),印度的阿育吠陀医学(Ayurveda),希腊和阿拉伯的优那尼医学(Unani)……

9. 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今天没有比昨天更进步一点。

10. “翻身不忘谁谁谁,致富不忘谁谁谁”暗含的逻辑跟封建时代指望着青天大老爷和开明皇帝无二。贵圈的毛泽东不是说,“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吗?

11. 韩寒热不见得一定会是好事,土共其实需要扶持一下这些所谓的“右派”用以推卸责任。美国一给哒瀬发个什么狗屁奖土共就表示谴责,其实心里开心的要死。这样一来国内的义和拳民们就会出来“扶共灭洋”。韩寒要出杂志的时候就有质疑其资金来源,总之就是想造成这样一种错觉:只要吆喝民主和自由的,一定跟“境外反华势力”有勾结。土共现在对海外民运人士采取一种“你在外面爱怎么闹随你”的态度,但对国内的维权人士拼命打压,其原因即在于此。因此说,这些韩寒们能不能跟台湾80年代的龙应台一样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目前还很难说。

12. 用google查找“结婚”,搜出15500万个页面,而“离婚”只有3520万个;输入“marry”,找到3970万个页面,“divorce”却高达5140万个。这充分说明了中国人的婚姻是坚不可摧的,是可歌可泣的。

13. 对自己的要求也不要太苛刻了,绝大部分人都是在没有想清楚什么“自由的本质人类的命运婚姻制度的必要性”的情况下活完一辈子的。

14. 欧美的学术圈跟所有已经标准化了的流水线作业无二(起码人文和社科类是这样),格式一致到令人发指。翻看任何一本专著,第一页永远是“我把这本书献给XXX”,你他妈的矫不矫情。学术上能否取得成功取决于按不按照人家的规则玩儿。也许有人会说,德里达就没按照人家规则玩儿,他把人家西方文明解构了。问题是,遵守规则也好,违反规则也好,其实都承认了有这样一套规则。

15. 很遗憾,晚生了几年,错过了能跟你一起共同“浴血奋战”的年代。

16. @伍迪艾伦:那个傻B聪明了一点,他以前信星座,现在改信了血型。

17. 上周末的party上一个中国小伙子知道我是朝鲜族以后说,在中国当少数民族多好啊,国家很照顾。我说,不不不,你生在中国,所以对中国的国情不是特别了解。

18. 就依中国现行的体制,要发生个类似的波兰坠机惨案,指不定比文革的时候还乱。想起袁腾飞老师的话了,其实不怕封建制的皇权统治,因为皇权是按照“龙脉”往下传的,最多兄弟之间杀来杀去。怕的是打着共和旗号的寡头政治。

19. 文青和愤青其实是同一个身份,只不过文青对真善美敏感,愤青对假恶丑敏感。

20. “你还相信爱情吗?”“何止是相信爱情,我信仰爱情。”(这才像我,呵呵)

21. @芮成钢:我有时会在晚上开车去香山,站到山顶上往下看,会发现你所焦灼的、在意的或者犹豫不决的事情,那些职场上的狂喜和刺痛,人生的喜怒哀乐都被北京二环三环四环五环的万家灯火所包围着。一旦你跳出了那个圈。它们就不重要了。

22. 大学时代好朋友结婚,很实在地打过去半月的薪水然后我很心疼地说“下次再结可就不给这么多了。”朋友以为是个玩笑。作为一个准社会科学工作者,我必须要澄清。开放之后出生的独生子女不会像赵本山老师说的那样“凑合过呗,还能离啊咋的”,但仅离婚率低不意味着婚姻生活比其他国家美满。而年轻人在传统文化的影响下(或者仅仅是因为生活的惯性)大多是会结婚的,可离婚的时候要面临小得多的社会压力,因此离婚率激增是必然的。根据中国社科院的调研报告,2003年北京市结婚76136对,离婚38756对,离婚率达到50.9%。这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而是趋势。(前提是法治健全,每个婚姻都签离婚协议)另,美国的离婚率也不过是将近50%,区别是,美国人的结婚率也比较低,不是所有年轻人都想结婚。

23. 对了,北京市2003年离婚率50.9%这事仔细想想,竟然有将近一半的人结了婚就得永远在一起了,这太可怕了。

24. 今年的NBA新秀榜上有个哈佛毕业生叫林书豪的是个华裔,在中国各大媒体上曝光率很夸张,好像跟中国人有什么关系一样,这很让人家为难啊,钱学森的侄子钱永健拿诺贝尔奖的时候就被这帮中国人逼得出来声明,老子不是中国人!老子是美国人!乔丹很红的时候,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非洲媒体说:“哦,乔丹是我们非洲人的骄傲。”因此说,即便是真有韩国人觉得孔子跟他有亲戚关系,中国人其实是最应该体谅的^^

25. “一个活的语言,就好比是一个血漏不止的病人,最需要的是不停接受外来语的新鲜血液。什么时候这些门关上了,这语言就开始死亡了。”——H. L. Mencken

26. 如果从无处不在的权力来看,中国政府应该归于极权政府,但纳粹党行使权力的同时履行责任(希特勒上台即推行社保并提高福利)。而在中国如果你生到了农村,基本上就自生自灭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一直处于无政府的状态,如此畸形的政权仍屹立不倒应该取代长城作为世界第八大奇迹。达尔文主义认为人类的最大优势在于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而在中国,这种能力反而是最大的劣势。

27. 我到了北美以后时常扪心自问,要是生在这儿我现在该是一幅什么样子呢?也能找到这么多值得愤怒的事情吗?我直到现在也坚持回国,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我坚信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中国解放。等到那一天,我就只写文学艺术,只研究社会学,跟女人只谈房事,不谈国事。但即便看不到也没什么。我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在整个中国的历史进程中又算得了什么。但市井的眼光就只有自己人生短短几十年。比如很多人认为西方人性开放,中国人性保守。实际的情况是,西方性开放只不过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性解放之后的事情,在欧洲长达一千多年由基督教会统治的中世纪里,性一直是禁忌,搞同性恋也禁忌,口交也禁忌。而中国一直到明朝(一说宋朝)性一直都很开放,从《金瓶梅》等一堆书里可以看得很清楚。 儒家文化只不过强调对伦理的规范,有性本身是没有禁忌的。“谈性色变”是毛泽东统治时期搞出来的东西。民国时期的人比你父母的性观念开放多了,丁玲看上了胡也频,大大方方就去跟人同居了。

28. 给吴丹发站内信,系统说,“标题不能为空”。我想了想,在标题栏里输入一个字:“空”。

29. 现在刚过午夜,我刚从图书馆回到家(考试期间图书馆12.00关门),路上被很多喝到很high的女孩子搭讪,要不是贫僧定力过人……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重点。我是想说,在国内除了每年夏天毕业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小娘们儿喝醉了在校园里晃悠,而中国是少有的对酒类完全没有年龄限制的国家,但酗酒造成的社会问题并不比别的国家严重(如果不是更轻微的话)。换句话说,很多情况下设定限制只会造成更多社会问题。这就是福柯在诸多论著如《性史》《癫疯与文明》《规训与惩罚》里分别论证过的:人们规定什么是性变态、同性恋是精神病、建造了监狱,只不过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以监狱为例,人们被投入监狱,就会意识到自己跟社会上的“正常人”有异。在这里,强奸者、杀人者、各种罪犯还可以互相交流。回到酒精的问题上,如果规定出饮酒年龄为21岁,无非是提醒了所有21周岁的人,你从今天开始可以喝酒了,无论男女。

30. 在大多数为自己的内向后悔不已的时候,其实只不过是想说一句,“Hi, I'm Jack. I think your dress is fabulous.”

31. 我怎么突然觉得苏格拉底说的“An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里体现的是对那些智力上的弱势群体赤果果的歧视呢?

32. 2001年申奥成功的时候还举国欢腾呢,电视台天天放萨马兰奇阴阳怪调地说出北京俩字的视频,忽悠着全国人民一起傻乐。2010年搞世博会的时候老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这说明了我党宣传部工作效率的退步。

33. 有一些作品,只有中国人才能读懂到底有多好。还有一些作品,只有中国人才能读懂到底有多糟。

34.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以及单反一台,镜头若干。

35. 刚刚捂着鼻子扫了几眼2009年遇罗锦在香港出版的《一个大童话》,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她非但是在文笔上没有任何长进,傻逼程度倒已经快要赶上盘古乐队了(这个乐队的所有歌词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共产党该死)。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这帮人总不该是为了能继续赖在人家国家里故意这么干的吧?

36. 我上初中时,政治课本上有一副题为“驴象之争”的漫画,是用来讽刺美国的民主制度的,寓意为:你们俩选谁都一样,反正都代表了资产阶级而非我们人民的利益。现在看来,这前半句的结论对了,但后半句的理由却与事实大相径庭。两党制下“选谁都一样”的真正理由是:左派的民主党和右派的共和党想要赢得选举,必须尽量争取中间选民的支持,于是左派和右派都在趋中化。换句话说,选谁都代表了数量上占优的中间选民的利益。这是Anthony Downs在1957年(qtd.in Yu)就得出结论。尤其把中国人当成愚民来教育的是,这幅由美国政治漫画家Thomas Nast在19世纪创作的漫画,竟然在20世纪末时还在被用来讽刺美国的政治制度。另,这位Nast先生的遗产除此之外还有现在盛行的大胡子圣诞老人和早期中国移民尖嘴猴腮留着满清大辫子的形象。

2010年4月27日星期二

观袁腾飞老师上课视频后的三点感想

1. 袁腾飞老师讲的东西没什么新鲜的,是所有知识分子心里都很清楚的,使我眼前一亮的真正原因是:我看到了不自由与自由的那条界限正在被慢慢改写。我知道有很多尊敬的老师们在大学课堂上讲授真正的知识,但高中在我眼里,仍是是体制下的一个怪兽,我有一年回去跟高中的另一位我尊敬的老师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 “大学课堂那毕竟是老师的一片天地,老师可以讲自己想讲的东西,而高中有全国统一的大纲。”而我现在清楚地看到袁腾飞老师是怎样把大纲和历实结合到一起的,这充分说明我的目光短浅,犯了我最鄙视的那些无脑右派喜欢干的傻逼事情:总把自己不愿意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懒惰归咎于外部环境。当前中国因为出现了很多问题,骂政府肯定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于是这个时代造就了一批脑子里空空如也的所谓“右派”,他们看了几篇韩寒韩少侠的博客就觉得自己也跟他一样有思想了。这些人跟“扶共灭洋”的“左派”们一样让我感到恶心。


2. 袁腾飞老师还原的那些历史,曾经跟1987年台湾解除戒严以前某些“党外刊物”里讲的东西一样写得很了不起,但都只能在“地下”流通,所以对老百姓来说,没法成为常识。前两天爱枣报回墙了,我给身在广州的总编也“上书”了^^。我说,“做网媒毕竟是为了给人看的,如果目的是逞一时口快,那应该是去开博客而不是做媒体。看都看不到,再凌厉又有什么用?”我尊敬的那些人,都懂得如何利用手中有限的自由去争取更多的自由。“南方周末”在圈子里是有公论的,可是人家不也会为了上头的要求删稿子撤编辑吗?再此重申我今年新年愿望里讲的:不让我写敏感的,我就挑不敏感的写,这一篇篇文章都像稻草一样微不足道,但总有一天它们会压垮骆驼。袁腾飞讲到那些文革时自杀的知识分子时不是讲了:“干嘛想不开啊,你才多大,留得青山在,还怕有一天看不到'红太阳'落山?”有这么多位老师都在各个高校甚至高中里反抗着体制,我看不到“解放”那天,讲桌下的孩子总能看到。还是普朗克的那句话:“新的真理取得胜利并不是通过让它的反对者们信服并看到真理的光明,而是通过这些反对者们最终死去,熟悉它的新一代成长起来。”这个社会总是掌握在45-60岁的人手里,我们成为社会主流的年代,终归会好起来的,我只希望有更多头脑清楚的人不会像跟我同龄的好多傻逼一样变成一个虚无主义者,早早丧失了理想,还觉得:哦,我成熟了。


3. 北京跟我上大学的小城市确实有差别,我跟刘瑜询问国内政治系的就业时她这样说我,“你需要与时俱进啊,呵呵。早在15年前我还是小本的时候,老师就已经开始教哈耶克、罗尔斯、哈贝马斯了”。妈的,人家人大15年前在讲的东西,烟台大学里能跟我讨论的人都没有,这就是好烂大学的差距。我上大三的时候,一位老师因为在两节课间放了香港创造社拍那部著名的《天安门》,据说被请“喝茶”了。当时跟我们宿舍关系特好的校学生会的主席过来串门的时候一脸神秘地说,听说那老师还被判了“反革命”。就这破事儿,在北京高校肯定闹不了这么大,学生也不会有兴趣传流言。还“反革命”呢,不知道1999年那版宪法里就把“反革命罪”取消了吗?哎,这种三线城市,慢了何止半拍子。我起点就输给了北大清华的学生了,(甚至输给这帮有袁腾飞这样像样老师的北京高中生了!)但我会努力的!呵呵。太郎,加油!

2010年4月2日星期五

所谓先锋

爱枣报173期首发,标题有改动。



政治铁腕的逝世往往会带来短暂的自由时期。在苏联,赫鲁晓夫推行的有限的自由化政策持续到五十年代末,一直到苏共领导感到实实在在的政权危机,而东欧的去斯大林化运动则更加轰轰烈烈,直接引发了波兰和匈牙利事件。这段时间被西方历史学家称为“解冻时期”(名称取自爱伦堡的中篇小说《解冻》)。在文艺创作上,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和索尔仁尼琴的《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都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所谓“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从1976年开始,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先后出现于中国文坛,并随着1980年“四人帮”的公审达到了高潮。随着国门被打开,各种西方思潮涌入中国。在高等院校中,学生们在讨论尼采和萨特。在文学界,一时间几乎所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作品都能找到了。这种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开放化伴随着八十年代末的那场著名悲剧走到了另一个转折点。



八十年代中后期,一批深受西方现代、后现代主义影响的作家如马原、余华、莫言、叶兆言等开始崭露头角。1985年刘索拉发表了其第一篇先锋小说《你别无选择》,揭开了中国文学对叙事方式、语言实验、生存状态进行实验的序幕。写作之外的刘索拉还是一位先锋音乐家,涉及歌剧、音乐剧、交响乐的作曲,创作了中国第一部摇滚歌剧《蓝天绿海》。在中国涌现出一定数量的实验音乐家之前,刘索拉很早就开始专注于发掘声带的无限表现力。而作为先锋小说家的刘索拉,其早期作品均以音乐为题材。1987年移居海外之后的作品则更加多样化。2009年作家出版社发行的共和国作家文库(共80册)再版了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收录了四部中篇小说:《你别无选择》、《混沌加哩咯楞》、《蓝天绿海》、《寻找歌王》。



选择



《你别无选择》展现了一所音乐学院中无所事事的一群青年学生的荒诞生活。小说的着眼点并不在探究任何意义,而是随意勾勒出“迷惘一代”混乱的生存状态:颇有才气的李鸣成天只想着退学;森森从来不洗澡,热衷于模仿贝多芬,口头禅是 “妈的,力度!”;马力回家探亲却被窑洞砸死了;孟野不仅“非法”结婚而且还闹了“作风问题”,最后被开除了学籍。小说标题取自老师对李鸣说的话:“你老老实实学习去吧,傻瓜。你别无选择,只有作曲。” 刘索拉说,写《你别无选择》就是感觉人生就是很无奈的,哪怕这件事情再不容易也要做,因为你注定要做这件事情。



关于颓废青年在迷茫和无可奈何的生活中作出选择的题材,索拉甚至超前于某些在西方引起过轩然大波的电影。1996年上映的《猜火车》开篇台词是这样的:选择生命,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大彩电,选择洗衣机、汽车、雷射碟机,选择健康、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选择楼宇按揭,选择你的朋友 ,选择套装、便服和行李,选择分期付款和三件套西装,选择收看无聊的游戏节目 ……选择你的未来,选择生命 ……太多选择,但我干嘛要选择?我选择不选择。



而在《混沌加哩咯楞》里,作者对生存状态的拷问则更加直接。主人公黄哈哈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把世界分成对的和错的。开篇,老师教育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从小要学会揭发坏人坏事。”所谓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就是宋力放屁以后威胁“我”不许揭发他,反而把“我”揭发了。不是输就是赢,不是人民就是阶级敌人,“曹雪芹是不是非得战胜莎士比亚?李白是不是非得战胜歌德?黄哈哈在纸上写满了对错二字”。但对错的标准是如此滑稽,哈哈发现它们在现实生活中完全行不通:“老地主”前几天还是拉三轮车的工人,这几天突然变成了地主,可能就像他曾经是地主某一天突然变成拉三轮车的工人一样快;黄哈哈想当红卫兵可是总“不够格”,好不容易会骂“你妈屄”了,“学校里出了一个逼我的骂人词汇多几百倍的英雄,他写了一张批评老师的大字报,从头到尾四百句骂人的话,没有一句是重复的。‘八一八’的人由此得出结论:只有这种好汉才配当‘八一八’红卫兵。”荒诞生活中的是非选择并没有因黄哈哈进入成人的世界而结束,她的好朋友娃子不断强调: “你必须有你自己的生活方式。”哈哈依然彷徨:“我的世界在哪儿呀?”



狂欢



狂欢(Carnivalesque)理论由前苏联文艺理论家米哈伊尔巴赫金(Mikhail Bakhtin)定义。在巴赫金看来,文学作品中荒诞的集体狂欢和颠覆可以追溯到梅尼普(Menippean)的讽刺诗体。在《混沌加哩咯楞》中,周围的世界虽然荒诞,但它在十一岁的黄哈哈面前呈现出与成年人不同的映像。孩子们不再上学,不必遵循陈规,一时间,一场政治运动转变为无秩序的集体性狂欢。“我挽起袖子和裤腿,身子在衣服里面直逛荡。系上最宽的武装带,皮带绕着腰围了两圈儿。挺胸。白‘回力’像两条大船。小辫儿支在头两边,军帽盖住眼睛。胸前是闹钟大的像章。跳‘造反舞’时动作要大方,两手叉腰两脚叉开头跟着节奏狠狠地甩。”这种青春狂欢,让人不禁联想到姜文1994年指导的影片《阳光灿烂的日子》。



在影片开头,马小军和他的伙伴们欢快地骑着自行车,唱着改编过的革命歌曲从观众面前呼啸而过,之后渐渐远去。此时画外音响起:“七十年代中期,北京还没有那么多的汽车和豪华饭店,街上也没有那么多人。比我们大几岁的都去了农村和部队。这座城市,属于我们。”与之相似,刘索拉笔下的狂欢场景在“庆祝最高指示发表”的夜晚达到了高潮,哈哈喊到:“真他妈兴奋,真他妈黑的夜,真他妈冷的天, 真他妈晚的时间,你能走在大街上跟着一群乌合之众乱喊乱叫,能放鞭炮能喊能叫能敲鼓能大声笑能乘机大声放屁能乘机吊嗓子能干所有正常的夜晚不能干的事。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哈哈回家后突然发现那扇大红门上贴着一张大字报,“上面写着我爹我妈的名儿,还打着黑X。”



黑色幽默



文革刚结束后,人民急需一个发泄十年积怨的渠道,中共将所有的舆论谴责都指向了“四人帮”,控诉“四人帮”的累累罪行以及反思的主题盛行于中国文坛,而刘索拉则用一种近似黑色幽默的手法颠覆了传统叙述方式。在此之前,中国文学史上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能让读者一笑的作品了,除了老舍偶尔还会在小说里展现出他幽默的一面。



值得一提的是刘索拉在《混沌》里表现出的对排泄物的格外关注:常见村里那些鸭子从池塘里爬上来,抖着翅膀排着队进到那个大厕所里去游泳,一会儿他们又抖着翅膀出来了,再排队走到池塘边跳进去。那个池塘是村里唯一洗菜刷碗洗衣裳的地方 。……有次我们一起去菜地干活儿,我看见头天浇在地里的粪被太阳晒干了,王华就说: “拿手把它们掰碎吧,菜可以吸收它们。 ”……我站着发愣,王华就下手开始掰粪。 ……“这都是好东西。 ”王华的口气跟她老公一样了。然后她大方的掰下一根菜心请我吃。我吃了一口,全是粪味儿,反正还是好吃 。……后来她怀了孕,有天不小心摔进粪坑里了。村里的人就都等着看她生出个什么样的屎孩子来。生下的孩子极聪明,一点儿也不臭,就是喜欢玩儿他自己拉的屎 。



这种Toilet Humor在西方文学尤其德国文学中已不算新鲜,但刘索拉之后只有余华在05年的作品《兄弟》的开篇精心描绘过主人公如何在厕所里偷看女人屁股的场景。另一位擅用黑色幽默的作家王小波在1995年做客《三味书屋》,当被主持人质疑其写作态度时的回答也许可以代表所有用同种手法描述苦难的作家的心情:“我所看到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你看像我这个年龄的人,经历过文革啊,经历过武斗啊,经历过很多荒唐的事件,今天看起来虽然很沉重,很悲惨,但是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看着就是觉得很逗,我不觉得有什么别的”……“我个人觉得,对于好多悲惨的事件,好像除了黑色幽默,没有更合适的手法来写了,我个人的写作准则是,要举重若轻,举轻若重,特别悲惨的故事,再很重地去写的话,那么就太沉重了。”



结语:写作对于刘索拉从来就不是“职业”。在2009年11月的《亮话》栏目中,洪晃问到:“你什么时候选择用写作表达一件事情,什么时候用音乐?”刘索拉答道,她不乏“灵感”,但缺少“技术”;写作不是刻意而非,脑子里有文字的时候就出来了。即便如此,刘索拉也已经给后革命时代的中国文学带来足够多的“先锋”元素了。